《信何涣》-第十四章:往事缘起
“什么?!”信旸听闻,惊得站了起来。他看向昱何平静无波的面容,手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你……难道也?”
昱何的面容渐渐失去了温润如玉的光彩,嘴唇紧抿,眼含悲怆,拈着茶盏的手指也开始微微抖动。听得茶杯碰撞杯盖的声音,昱何才缓过神来,将茶杯盖好,放回桌上。
“你猜的不错,我也曾经命悬一线。当初要死的人,原本是我……”昱何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同重锤狠狠锤打在信旸的心坎上。那后面一句,更是如雷声一般一字一字炸响在信仰的耳中。
“兄长!”信旸眼含泪花,双拳紧握,背后的双翼颤抖着。“当年,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到底是谁竟然可以谋害于你?我去灭他全族!”
昱何看着这个十几万岁了还意气用事的弟弟,突然觉得这位让小竹落荒而逃的魔尊大人很可爱。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又重新端起了茶杯,微微笑着对信旸说:“你不是已经灭了昊宣全族了吗?八大家族如今只余其七,你还嫌多啊?”
“什么?昊宣……全族被,’我’ 灭了?”信旸竟然一脸懵逼,好像昊宣族灭原本与他无关,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八卦一样。
昱何看他满脸惊愕,也狐疑道:“莫非,你全不记得?”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也不追问,继续喝茶。
“记得,我记得……凌君被天庭派人暗杀,她……她死在我怀里,我看着她灰飞烟灭。我知道暗杀凌君的幕后主使是昊宣族长,所以我就去了天界。我原本只是想给昊宣一个教训,可是跟昊宣长老们理论着,便突然失去了理智……哦不,我甚至没有了意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昊宣,真的被我灭族了吗?”信旸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眼里都是懊悔地看着昱何。
昱何心下了然,站起身来拍了拍信仰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信旸错愕的看向昱何:“为何如此说?当时你并不在现场,杀昊宣的明明是我!”
昱何扶着信旸在桌边坐下,并重新斟了一盏茶递给信旸。自己也在桌边坐下,端起一盏新茶,幽幽地说:“当年,我们都落进了一个圈套。那个做套的人心思极其深沉,就连我也未曾看破,还毫无知觉地把你也拉了进去,这才有了你后来被封印五百年的遭遇。”
“是不是昊宣族长?那老狐狸狡猾的很,除了他谁还能算计到你我头上?”信旸本就对昊宣族长恨得牙痒痒,如今又莫名背了个给人灭族的锅。这口锅即然甩也甩不掉,那总要证明自己师出还算有名,那昊宣多少应该算是罪有应得。
“昊宣族自然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而那昊宣族长袁无双虽然野心勃勃,却也没有细致到可以把三界所有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计算其中加以利用。他若知道你会被搅进来,难道还会拼着灭族的风险来算计我吗?幕后主使另有其人。”昱何冷静的分析道。
信旸默默想了一瞬,道:“你说的不错。那袁无双再怎么玩弄权术,却也从来不敢与魔界作对,更无可能来招惹我。如果说我灭族昊宣是个意外,那昊宣又是如何与谋害你的圈套有干系呢?”
“你灭族昊宣看起来是个意外,却是天道好轮回。此事虽经你之手,却是事出有因。你听我慢慢道来。”昱何喝干了一盏茶,缓缓道:“还记得当年我用阴阳镜传讯给你,让你帮忙照看天命之人吗?”
“当然记得,那是你十几万年来第一次请我帮忙天命之事。那天命的女帝,就是凌君。”说到此,神威天降的魔尊信旸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对,就是凌君。人间千年来都是以男子为尊,代代人王都是男子,从未曾出现过女帝。那一年,我感知天地,发现人间阳气极盛,极盛而衰,我便知道人间气运有所改观。会有一位女子统领天下,而天下女子的地位也会因这位女帝而不同。这本是件好事,天地气运由盛而衰,循环往复,阴阳互根,乃是我们这个世界运行之本。
只是你我从小认定的道,别人却未必承认。那昊宣族乃是八大家族之首,象征着太阳乾卦。之前的千年阳气尽足,昊宣族亦出尽了风头。如果女帝登基带领天下女子能级上升,则是动摇了昊宣全族的地位。”
“阴阳互根,八卦交替,这是自然!难道昊宣还想违背自然不成?”信旸急道。
“不错,他们就是想要违背自然,对抗天命!我知晓了他们想要对抗天命的想法,怕天命之人的命运会被干扰,无法履行,这才拜托你去帮忙照看女帝凌君,怕万一有人对她不利。”
“你料想的不错,我刚刚找到凌君,她就差点死在一场精密布置的暗杀中。那时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跟未来的帝位有什么关系。只是,天命的事情你不去找司命殿,却来找我,我当年就没想明白这是为何。”信旸说道。
“是啊,天命的事的确不好叫魔尊插手,而平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都是亲自出手。只是当时事态紧急,我无暇分身,又事关天命,我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身为魔尊的弟弟。”
“你为何无暇分身?你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昱何沉默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是云娴,当时她被一个秘密组织抓捕,我一路探寻不得其踪。我原本带着一队弟子一起探寻,谁料那布局之人竟熟知我门下弟子的能耐,用了各种巧妙的套路将他们挨个困住。最后究竟还是我一人找到了云娴的所在,却不成想,那所在竟不是为了困住云娴,而是为了引我进去的圈套!”昱何抿了一口茶,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樊垠吗?你大概不记得了。此人曾经与我——与将黎有过交集,五万年前曾与我品过茶,练过剑,却不曾与我论过道。如今想来,应该是怕我看穿其道心不纯。”
“樊垠,我确不曾对此人留有印象。”
“若我说,他曾经跟随玉炳仙人一起围攻过将黎,你可还有印象?”
“跟随玉炳仙人……是那个胆小如鼠,被你一声大喝吓得跪坐于地连连求饶的宵小吗?”
“就是他。没想到将黎陨落自曝之时,他竟然活了下来,还在天界叱咤风云了好几万年。想必是没少吸收将黎散落的仙灵。他们一路将我骗到樊垠仙的芜基洞,云娴就被他们囚禁在那里。
你知道他们为何要抓云娴吗?因为云娴的真身,是将黎自爆之地离他最近的一棵松树苗。几千年来云娴因受着将黎四散的仙灵滋养,幻化成仙,算是阳神将黎一脉的嫡传弟子。她生性善良,善于收集灵力幻化生灵,但是她的方法与我不同。我是创造神,我所创造的生灵都是先前并不存在,而我全然赋予生命的。云娴,她可以修补残缺的灵魂。是以,她所幻化的生灵,都是曾经存在过的。
云娴在将黎陨落三千年后修成人身,与我结识。万年来一直协助我料理天地间事务。我亦知她倾心于我,我又何尝不曾把她当作同修呢?嘴上不说破罢了,像我们这种长生不死的神仙,难道真的要效仿人界谈情说爱吗?”昱何自嘲道。
“谈情说爱怎么了?若是之前,我也会如你一般所想。只是如今……若是凌君还在,我便要效仿人界谈个情说个爱!”魔尊言道。
“呵,想必你是对的吧。毕竟,也没什么天规能约束你我。”昱何看向门外,小竹仙并不在那里。
“那日,我让云娴去人界帮我办一件事,谁知她竟没有回来。我派出了全部弟子去寻找,竟无半点音讯。此事蹊跷,云娴平日里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向我报备,这一次又刚刚赶上天运逆转的关键时刻,我心知不妙,索性用阴阳镜传讯给你,请你代为照顾天命之人。
后来经过几个月的明察暗访,我终于找到了芜基洞,而当时身边却已无人伴随——他们都被困在了别处。我暗想,吾乃阳神将黎,何故怕一群躲在暗处的乌合之众。事实证明,我轻敌了。那芜基洞是樊垠仙的修炼洞府,他在那里修炼了几万年,早已经将整个洞穴布置成了一个精妙诡谲的阵法——单仪法阵。”
“单仪?这岂不是针对你我的阵法?”
“不错,就是针对你我这样,由阴阳两仪幻化而生的上古大神的阵法。我是阳神,那阵法之中便布满阴気,我入得其中便不得不拼尽力气对抗阵中那些无形的能量。一个不小心,周身阳气便会被吸走中和。
云娴就被困在阵中,他们要求云娴帮他们复活一件物事,云娴不肯,便被这帮禽兽锁在阵中,折磨得奄奄一息。”
“复活什么物事?”
昱何眼神复杂,答道:“一颗金乌蛋。”
信旸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金乌?不是早就被后羿射落,只余一个太阳挂在天顶了吗?”
“后羿射日不错,但却有一颗金乌蛋遗落在了人间。几万年来一直被人以密法供养,如今重新现世,还有人想要将其复活……这其中有多少暗流涌动,你想象的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