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信何涣》- 第六章：罪之所得
然而命运之光总是不按照计划指哪照哪。来人虽然双双跟黑白无常撞了衫，但却不是来接引司命去往奈何桥的。
玄武看着一头栽倒的司命，有些自责：“看来小熊的样子还是骇人了一些，才一个照面就把司命给吓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昱何见状忙跳下玄龟，轻轻扶起司命，粗略探查了一番，道：“小熊不用担心，司命不是被吓死了，他是被冻僵了。”说罢，从左手掌心生起了一团由至阳神力幻化的三昧真火，然后缓缓将这团火以真气的方式推送入司命的胸腔。
司命本以为事已了命已绝。却不想胸前竟然燃烧起了一阵暖意，顿时几近停止的心跳又重新焕发了活力，渐渐地四肢百骸也跟着温暖了起来。真是舒服呀，先睡一觉吧。
昱何眼看着司命身体变得柔软，以为他会醒，谁知道哥们小脸红扑扑的，一扭头睡过去了，连眼皮都没睁一下。
玄武看了也觉得好笑，说：“没想到这路远山竟然是个性情中人，我以为能做司命的都是食古不化之人呢。”
“他要是食古不化也不至于有今天。我倒想知道他可曾后悔做这一切……如果我们不来，他定然是要死在这里的。罢了，先让他休息一下吧。”昱何说罢，抬手将司命放在玄龟背上，让他好好睡一觉。
玄龟何等聪慧，即刻便将背甲上的时间流逝加快，不出片刻，司命悠悠醒转。
司命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他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春日的挑花林，周遭的一切都静谧安详。他就那样安稳祥和的睡着，大约睡了三天三夜，方才觉得该醒了。当他恋恋不舍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仍是从极之渊的冰雪茫茫，瞬间心凉了大半。
原来是梦啊……果然还是走不出这从极之渊呢。司命心里默默地道。
“哎呦，司命大人醒了！”只听一个清脆陌生的声音骤然炸响，司命顿觉梦醒，忙起身查看。
他只见自己坐在一只巨大的玄龟背上，周遭仍然是茫茫的从极之渊，只是面前两人看着面生。虽然一着全黑一着白，但竟不是黑白无常。细细端详之后，才恍然大悟，那黑衣者虽不是天庭之人，却时常去天庭玩耍，听说是上古玄武大人；而那白衣人司命却不曾见过。
司命刚想开口，只见那白衣人抬手示意，然后说：“司命大人，在下竹林尊者昱何，这位是玄武星君，你此刻正坐在玄武星君的坐骑玄龟小熊身上。我们都在从极之渊。我二人此番前来是有些话想问问司命。”
“昱何神君，玄武星君……见过二位尊者。”说罢司命便要起身行礼。
玄武让玄龟放司命下来，但仍以结界护着他。
“不知二位尊者大驾这发配之地，是要救我出去，还是置我于死地？”说完自觉不妥，自己已然必死无疑，人家还施法将自己救活，想来不是来要命的。
玄武笑道：“你这小子，能耐不行胆子倒挺大。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要修改人界元运总要有个缘由吧。说说看，你怎么想的？竟能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司命苦笑道：“星君明鉴，小仙确实能耐有限。想学前人修改元运，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呵，谁知……”
“万无一失？”昱何奇道：“难道三界都参与了此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司命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正当他笑到高潮，大约该响起悲壮的bgm时，突然岔了气，脸涨得通红，大笑变成了干咳。
玄武原本被司命的大笑扰得有点心烦，但没想到还能出这么个转折。星君没什么同情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昱何表面正经，却也不比玄武好多少，只是打开新画的扇子优雅地遮住了半张脸。
司命咳得辛苦，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回头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毕竟自己都是将死之人，能给人带来点笑容也不错。
他镇定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正色道：“是，我在三界都打点好了。不光天界，人界和冥界，我还联络了魔界。你以为没有了罗奉霖，着当朝就没有宰相了吗？”
“你是说，当朝宰相是魔？”昱何突然警觉。
“是，也不是。那代替罗奉霖当上宰相的人是魔族转世。我伪造了他的命簿，并在冥界建档。罗奉霖命中该有的一切机缘，我通通牵给了他。”
“你……”昱何气结，竟说不出话来。“那月老去追的光腚小童，也是你安排的咯？”
“哦，那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跟月老说，将冯雨莹的姻缘线牵给我安排的人，月老便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听说那光腚小子是西方爱神，想必跟月老是同行。”这一出信息量有点大，连玄武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昱何也瞠目道：“不愧是天庭的老人……真是天衣无缝。”
司命接着道：“除了姻缘殿，还有文昌宫，福寿堂，我都打过招呼。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天尊是我族兄，不曾想他竟然要我死……我当天庭共事的仙友们为兄弟手足，谁知事到临头竟无一人替我说话。”司命顿住，似乎哽咽了一下，闭眼一瞬，复又睁开，看着黑白二人道：“二位尊者不常在天庭走动，却不知为何对陆某人的案子感兴趣？”
昱何摇了摇扇子，然后发现拿错道具了——扇子这个东西出现在从极之渊实在是无比的多余。于是他默默地收起扇子，示意玄武来回答这个问题。
玄武明了，毕竟他虽不问天庭之事，却总是出入天庭游玩，总能跟各位仙友混个脸熟。而昱何万年来一直在竹林闭关，别说是司命这种小辈，便是纵横天庭的八大家族也少有认得出昱何神君的神仙。于是便答道：“你的案子判得草率，个中缘由甚是蹊跷，又牵扯天地运势和阴阳平衡，我们不得不来问个究竟。你只管据实说来，天庭对不住你的地方，兴许我二人可以弥补一二。”
司命闻言大喜，玄武星君可是四象真神，是八大家族都要集体供奉的上古神兽。若有他的帮扶，此劫可渡也。于是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缓缓道来。
“既然你们知道天命的宰相是罗奉霖，当知罗奉霖的天命是协助天子变法，以此来换取未来百年的太平盛世。人界一太平，天界也就歌舞升平，没有人会记得起五百年前的那桩旧事了。”
“五百年前，你是说昊宣一族满门被灭之事？”玄武问。
“我是说，魔尊信旸被封印之事。”
昱何听到信旸的名讳，突然正色起来。
司命继续说：“当年昊宣一族为了争夺天尊之位，竟试图改写元运，密谋将天命的女帝刺杀于及笄之年。当年我刚刚升任司命，秉持着天地道义，当然要确保天命所归，所以我尽自己所能保护女帝的安危。可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司命，怎斗得过只手遮蔽半边天的昊宣全族。好在后来有魔尊信旸的帮助，女帝才能正式登基。我原本以为女帝登基便是履行天命，开心过了头，一个松懈，女帝便在登基三天后被偷袭，魂飞魄散。”
“当年的事情我记得，信旸因女帝之死暴怒，直接打上了天庭，将昊宣一族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屠戮殆尽。后来七大家族见魔尊犯上，便请来了上古神器昆仑锏，合天地之力将魔尊封印，至今已经五百年了。”玄武补充道。
“是，魔尊信旸被封印了五百年。你看看这五百年来三界和魔界都发生了什么。”
“昊宣被灭族，辛泽族反倒成了七大家族之首，而辛泽后人路少康顺理成章继承了前任天尊之位。你作为辛泽子弟，不是应该弹冠相庆吗？”昱何问。
“呵，哈哈哈，司命司命，司的是天命。我的职责是接收天道指引，将人界气运命数编写成人人遵循的命簿。辛泽如何，昊宣又如何，我们都是宇宙中推动天命运行的一员而已。我是司命路远山，自然要以司命的职责为先。我上任的第一个关键元运就直接被昊宣改写了，这样的事情对天庭而言是失职，对家族来说是无能，于我本心更是相悖逆。是，路少康是我族兄，而且他登上天尊之位也少不了我在女帝事件中起的作用，所以对于元运被改变之事他也没有追究。但是，五百年了，当今的天尊，可有半分功德可与前任天尊相比拟？”
“当今天尊执政五百年来的确缺乏建树。只是自昊宣灭族之后，七大家族为了争权夺利，彼此明里暗里争斗不止。天尊出身辛泽一族，自然处于权利斗争的中心。有些事，怕是他自己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玄武说。
“是的，他虽贵为天尊，却事事要受七大家族掣肘，这天尊当得也是窝囊。我虽出身天庭辛泽一族，但千年来我也看多了家族之间为了利益和权威尔虞我诈，甚至大打出手。神仙打架，谁人受苦？无非就是那些无辜受累的三界生灵罢了。若是天庭的存在就是为了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那还不如把魔尊放出来，像五百年前灭族昊宣一样，通通都毁灭了罢！”司命狠狠地说。
“那你做这一切的目的……”
“是的，我就是要将三界的水搅浑，然后趁机放出魔尊信旸！”
